第一战区司令部的地图室内，三台电报机在橡木长桌上震颤着吐出纸带。
昏黄的吊灯在沙盘上方摇晃，将晋南地形的阴影投射到斑驳的石灰墙上。司令官的将官靴碾过满地烟蒂，木制推杆在汾河流域的沙盘模型上划出深痕。
"报告！"副官撞开被弹片刮花的铁门，潮湿的硝烟味涌入室内，"刚截获的密电，三重加密！"
司令官扯下白手套，用指甲刮开火漆封缄。纸带上的日文夹杂着零散汉字："樱花祭典……青龙渡……特攻队……"他的瞳孔骤然收缩，推杆重重顿在日军36师团的铜质标识上，震得沙盘上的小旗簌簌颤动。
参谋长抓起放大镜俯身细察："青龙渡阵地正对面是日军九二式步兵炮群，标称射程三千米。但上周侦察机拍到他们用骡马拖拽火炮前移——"他指尖划过等高线，"若推进到吕梁隘口，实际射程可覆盖观摩团原路线。"
"九二式？"军需处长突然插话，"那玩意儿打打土堡还行，对付装甲车队……"
"闭嘴！"司令官突然将推杆折成两截，"看看这个！"他甩出航空侦察照片——夜色中，日军卡车正往隘口运输印着"150mm"字样的木箱，"九六式榴弹炮组件！最大射程四公里，足够把观摩团炸上天！"
作战参谋们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围拢过来。年轻的情报参谋突然指着沙盘惊叫："吕梁隘口到汾河北岸直线距离三点八公里！"他的圆规尖在玻璃板划出刺耳声响，"若日军完成组装……"
"改道！"司令官的拳头砸在沙盘边缘，震落几粒代表碉堡的石膏模型，"让观摩团走河谷南线，两侧山体能挡炮弹。"
他转身扯开防雨布，露出底下标注着暗道的秘密地图，"通知楚团长，两小时内清扫南线所有可疑据点！"
副官记录命令的钢笔突然顿住："但南线经过三个村庄，百姓转移需要……"
"用这个！"司令官抛来一叠日军军装，"让侦察连扮成大阪师团的巡逻队，遇到盘查就说'樱花开了'——这是特高课约定的行动暗号。"
角落里传来文件翻动的沙沙声。军需处长捏着报表欲言又止："库存炮弹只够三次齐射，布置假阵地的话……"
"拆仓库铁门！熔铁轨铸炮管！"司令官踹开碍事的弹药箱，"告诉四十七军，天亮前我要三十个能喷火冒烟的假炮位！"
凌晨两点，电讯科的真空管突然爆出青烟。值班中尉的冷汗浸透密码本，他刚破译出电文"毒蜂已入巢"，宪兵队的皮靴声已在走廊炸响。
"抓住他！"副官带人撞开铁门时，只看到晃动的窗棂和半页燃烧的纸片。灰烬中"氰化物"的残迹像毒蛇信子，映着探照灯的冷光。
五公里外的山坳里，特种连队长王铁柱正用喷火器抵住观察哨的铁门。炽热的火焰瞬间吞没电台，日军少佐的惨叫混着密码本燃烧的焦臭冲上夜空。
"快搜！"他踢开冒烟的档案柜，突然愣住——烧焦的军装口袋里，泛黄照片上正是观摩团装甲车的改装细节图。
"操！连车轴编号都被拍了！"他抓起步话机嘶吼，"指挥部！毒蜂带着详细情报出巢了！"
参谋部会议桌上的煤油灯将人影拉长成鬼魅。司令官用刺刀将作战地图钉在墙上："日军要玩声东击西，老子就送他个火烧连营！"
刀尖戳向汾河南岸，"工兵连埋跳雷时，给每个雷区挂上日文警示牌——'大日本皇军雷区，立入禁止'！"
"可百姓误入……"有人小声质疑。
"南线三村昨夜就疏散了。"参谋长展开照片，上面清晰可见"难民"腰间别的南部式手枪，"倒是这些假难民，正好给跳雷开荤！"
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。众人扑到窗前，只见改装过的装甲车正驶入大院，20mm厚的防弹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"德国货就是硬气！"军需处长兴奋地摩挲车窗，"上回鬼子用穿甲弹打穿18mm钢板，这次……"
"这次让他们啃碎牙！"司令官突然抡起大锤砸向玻璃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窗面，却无半点崩落。"告诉观摩团，这是中国战场的'水晶装甲'！"
黎明前的汾河谷地雾气弥漫。工兵连长张大疤瘌蹲在假炮旁，往铁皮管里塞入镁粉和硝酸钾。
"嗤啦"一声，试点的火焰窜起五米高，把他的眉毛燎掉半边。"够劲！"他咧嘴露出焦黑的牙，"小日本的观测气球准当咱们有重炮群！"
对岸山腰突然闪过镜片反光。侦察兵老烟枪吐出旱烟，三发绿色信号弹随即升空。
"点火！"霎时间整条河谷雷区爆燃，跳雷将燃烧罐抛向半空，枯草垛化作连绵火墙。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，日军炮兵正手忙脚乱拆卸九六式榴弹炮。
"报！鬼子撤了！"通讯兵挥舞电文冲进观测所，"他们误判我军布防……"
司令官却死死盯着东南天际："真正的硬仗要来了。"
朝阳刺破晨雾时，三架日军战斗机突然俯冲。河谷假炮阵地应声喷出冲天火柱，浓烟遮蔽了整个天空。防空机枪的曳光弹在云层织成火网，却见敌机仓皇抛下炸弹——全部落在早已清空的北岸雷区。
"司令官！特攻队指挥官招了！"副官捧着审讯记录冲上观测塔，"他们原计划在水源投毒，同时用九六式炮火覆盖……"
司令官却抬手打断，望远镜里观摩团的装甲车正驶入地下掩体。他摘下钢盔，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："把俘虏押到美国人面前——让他们看看，中国战场的门票有多贵！"
河谷南线的山脊上，三十门冒烟的假炮管仍在喷吐火舌。而在更深的掩体内，真正的主力火炮已褪去炮衣，漆黑的炮口静静指向吕梁隘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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