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首语
《大吴兵制考》载:"边将者,国之藩篱;饷银者,士之肝胆。藩篱若腐,肝胆必裂。" 德佑十五年小雪,谢渊的狼毫在《边将花名册》上悬而未落,三行月饷记录的墨色在烛光下泛着异样的青灰 —— 那不是户部官墨的沉郁,而是晋商票号的铜臭,正从边军的饷银里渗出。
流水通波接武冈,送君不觉有离伤。
青山一道同云雨,明月何曾是两乡。
戌初刻,萧枫的亲卫踏雪叩门,羊皮封套里的《边将花名册》带着大同的霜气。谢渊掀开首页,参将李继光、王大勇、陈安国的月饷栏让他笔尖一滞:"骑兵参将月饷贰拾两," 他的指腹划过 "晋商泰和号" 的发放戳记,"为何走商道而非户部银库?"
林缚凑近细看,饷银数字的笔锋带着刻意的顿挫:"大人," 他指着 "泰" 字末笔,"与马行密信的暗纹起笔相同。" 谢渊的勘合符扫过戳记,防伪标记显形出三叠盐引 —— 正是周龙密牍里的官商合流符号。
谢渊翻开《户部饷银制》,第三卷明载:"边将饷银,必由太仆寺银库直发," 他的指节敲在 "泰和号" 三个字上,"晋商票号," 目光冷如霜刃,"何时成了朝廷的银库?"
掌印官捧来票号底单,谢渊比对发现,每笔饷银的汇水单都盖着镇刑司的飞鹰印:"汇水三分," 他冷笑,"比户部官汇高两倍," 指向底单角落,"镇刑司的抽成," 顿了顿,"倒是记得清楚。"
玄夜卫送来的马行密信残页,在验牍灯下显形出 "泰和号三成" 的字样。谢渊将残页与花名册叠合,发现票号暗纹竟与密信的三叠盐引完全重合:"他们用边将饷银做幌子," 他望向窗外,"实则是给瓦剌的战马款。"
林缚的手在发抖:"大人,这三个参将," 他指着花名册,"都在大同防线," 声音低沉,"正是瓦剌九月合围的突破口。"
谢渊取来户部官墨与票号汇水单比对,发现前者用松烟墨,后者掺着涿州赤铁矿粉:"《文房墨谱》载," 他敲着汇水单,"商票用墨必加矿石粉防伪," 目光扫过三位参将的花押,"可他们的签名," 冷笑,"倒是比官将更工整。"
萧枫的急报证实了猜想:"李继光的骑兵营," 他的声音带着怒火,"战马倒毙率三成," 指向密报,"用的是王记马行的驽马。" 谢渊的勘合符扫过 "战马" 二字,显形出瓦剌文的 "九月"—— 与密信暗码一致。
译官破解票号暗纹,发现三叠盐引分别对应三位参将的防区:李继光防青石口,王大勇防白羊峪,陈安国防居庸关。"每处防区," 谢渊望着地图,"都是盐引换马的中转站。"
林缚递来《晋商票号规》:"泰和号的三成汇水," 他指着密语注释,"实则是给镇刑司的 ' 护商银 '," 咽了口唾沫,"剩下的七成," 顿了顿,"换了瓦剌的战马。"
谢渊突然想起涿州矿难的河工 —— 他们的血钱,此刻正通过票号,变成瓦剌的马蹄铁。"李继光," 他望着花名册上的名字,"你拿的不是饷银," 声音发颤,"是河工的骨头!"
驿馆外传来战马嘶鸣,那是萧枫新募的骑兵,用的是百姓捐的马料。谢渊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袖口,风宪官的獬豸补子已磨得发白,却比任何票号暗纹都明亮。
卯初刻,三位参将被传至军议堂,李继光的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。"李参将," 谢渊晃动车马行的账册,"你防区的战马," 指节敲在 "病马" 记录上,"为何比文书多壹佰匹?"
李继光的手按在剑柄上:"谢大人说笑了,"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,"末将的马," 顿了顿,"都是太仆寺发的..." 话未说完,林缚已呈上票号汇单:"太仆寺的马," 他冷笑,"为何要用泰和号的银子买?"
谢渊将参将的花押与票号汇水单比对,发现 "李" 字的钩笔与镇刑司王经历的如出一辙:"三年前," 他望着对方骤缩的瞳孔,"你在镇刑司当差," 敲着《镇刑司官册》,"难怪懂得用票号暗纹。"
王大勇突然跪地:"大人,末将也是无奈..." 他撕开衣领,露出与张四维相同的五瓣花烙,"镇刑司说," 声音哽咽,"不接票号饷银,就给我们发驽马..."
谢渊的勘合符扫过三位参将的腰牌,显形出底层的飞鹰纹:"镇刑司的暗桩," 他冷声道,"却挂着边将的腰牌," 指向窗外,"你们的防区,早就是瓦剌的马厩了。"
陈安国突然拔刀,却被萧枫的亲卫制住,刀柄刻着忠勇侯府的双狮纹。谢渊望着刀鞘,终于明白:镇刑司用毒剂控制边将,忠勇侯府用战马收买人心,户部用票号掩盖真相,三方合流,将边军的饷银变成了通敌的资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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